摘要：近年来，随着观众对内容品质和制作精度要求的不断提升，纪录片作为一种兼具审美价值与社会价值的视听形式愈发受到关注。然而，纪录片创作过程的高成本、高难度和长周期，使得地方电视台在当前资源有限、竞争激烈的媒体环境下，难以独自支撑精品纪录片的生产。
作者：万岳
近年来，随着观众对内容品质和制作精度要求的不断提升，纪录片作为一种兼具审美价值与社会价值的视听形式愈发受到关注。然而，纪录片创作过程的高成本、高难度和长周期，使得地方电视台在当前资源有限、竞争激烈的媒体环境下，难以独自支撑精品纪录片的生产。
在此背景下，地方电视台通过联合创作方式整合资源、共享技术，成为系列纪录片创作的新趋势。这种模式不仅为单一电视台难以企及的高水平创作提供了可能，也探索了媒体合作共赢的创新路径。
地方电视台联合创作纪录片的背景
（一）纪录片创作的独特要求
电视纪录片的创作不同于日播新闻、专题新闻、方言播报、综艺节目和宣传片等地方电视台的常规视听产品，主要表现在四个方面：一是对拍摄、灯光、录音等前期设备的高规格需求；二是对剪辑、调色、拟音配音等后期工序的高精度要求；三是对服化道及各工种配备的专业化制片需求；四是对创作时间与空间的长跨度投入。在上述四个方面的质与量上，纪录片都有着电视剧级甚至接近电影级的创作要求，而且随着行业进步与观众审美水平的提升，纪录片创作条件持续升级，展现出对品质和专业性的更高要求。
（二）地方电视台纪录片创作的现实困境
电视纪录片的高质量创作条件，在大多数地方电视台的实际工作中往往难以得到满足。这种局限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1.物质条件的制约。地方电视台以新闻立台且部门众多，纪录片部门因体量较小，难以获得足够的政策支持和资源倾斜，高标准的拍摄设备、专业化的后期制作条件等要求，在资源分配上往往无法得到满足。
2.题材资源上的限制。纪录片创作需要一定深度和延展性的题材，但地方电视台的许多新闻素材虽然有着鲜活的时效性，却缺乏支撑纪录片结构的情节转折和背景延展。这种差异导致纪录片创作无法与新闻部门实现高效对接，削弱了其创作能力。
3.媒体环境的挑战。新媒体时代，地方电视台面临商业平台和“自媒体”的夹击，生存压力日益加大。尽管电视台早已布局媒体融合，但其纪录片部门的创作环境却难以与电视黄金时代相提并论。不用说实力弱小的电视台，就是一些在纪录片创作上曾经传统深厚、影响巨大、实力很强的城市台，再想做一些费时、费力又费钱的精品力作也显得相当奢侈，有心无力。
在以上三重压力下，一些地方电视台选择撤销纪录片部门，将其职能并入新闻专题部门；经济状况稍好的电视台则勉强维持单集周播或季播的纪录片生产模式，但精品力作很难产生。
（三）联合创作纪录片的现实可行性
现实背景下，多台联合摄制纪录片成为可行的解决方案。集合多家地方电视台中尚有纪录片生产能力的部门进行联合摄制，可以通过资源整合实现规模化优势。在同一主题方向下，联合摄制有助于争取更多资源配给和政策支持，从而满足纪录片精品生产的高要求。
近年来，《小康江南》《复兴路上》和《行业影像志》（第二季）三部系列纪录片，采用多家地方电视台联合制片模式，获得了良好的播出效果和社会评价，证明了联合创作的可行性和有效性。这三个案例虽然同属联合创作的产物，但在联合形式上却大有不同，效果亦各有侧重：《小康江南》通过跨地域资源整合展现了江南地区的小康风貌；《复兴路上》聚焦重大主题，以统一规划实现叙事深度；《行业影像志》（第二季）则在分工合作中凸显了行业特色。本文以这三个案例为研究对象，分析其项目情况，探讨不同合作模式的不同效果。
联合创作的典型模式分析
本文的三个研究样本在主题内容上基本相同，在联合形式上各有不同。
（一）《小康江南》：总导演组的深度参与
1.主题内容
为庆祝高水平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南京广播电视集团于2020年初联合无锡、苏州、常州、镇江四市的广播电视集团（台），共同制作了五集系列纪录片《小康江南》。每集时长50分钟，由5家电视台分别摄制的多个故事构成，展示了苏南五市在“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发展理念指导下，如何协同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以及在此过程中取得的显著成就和宝贵经验。这部纪录片以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和事件为线索，通过细节展现全貌，生动反映了地区发展的全面性和层次性。
2.合作模式
对于五台之间的合作模式，各参与方进行了讨论：一是每台承担一集的全流程摄制工作，从撰稿、拍摄、剪辑到包装成片都按商定好的统一技术标准来进行操作；二是五台各自抽调一部分人力物力，组成一个拥有完整建制的临时摄制组，在一个较长的工作周期里，以统一的工作节奏完成全片的摄制。
这两种合作模式都存在明显的弊端。经过深入的讨论和评估，五台最终选择了一种折中的合作方式：由南京广播电视集团牵头，提供专职的总导演和总撰稿人，各台组建前期采访和拍摄团队，负责拍摄本地的相关案例和场景，所有素材最终汇总至南京，由南京广播电视集团负责进行集中剪辑和后期制作。这种合作模式解决了单一制作团队可能导致的风格不一问题，同时减轻了各地方台在资金和时间上的压力。通过这种方式，五集纪录片能够保持统一的风格和质量，同时各地方台的特色也得以体现。
实际执行过程中，南京的总导演组负责实地走访和调研，筛选需要拍摄的题材，并指导各地方台的分集导演进行摄制。完成拍摄后，总导演还组织了一次集中式的观看和修改会议，确保每个故事的深度和表现形式达到最佳效果。
《小康江南》的制作模式不仅有效地整合了各地资源，还促进了区域间的协作与交流，为中国纪录片制作探索出了一种新的路径，同时为观众呈现了苏南五市在建设小康社会过程中的协调发展和显著成就。
（二）《复兴路上》：总导演与片区总导演分工协作
1.主题内容
为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中国广播电视社会组织联合会城市台电视新闻委员会（以下简称“中广联城市台委员会”）于2019年年底发起，组织全国39家城市电视台及两家传媒机构，涵盖25个省区市和澳门特别行政区，共同制作了系列纪录片《复兴路上》。该系列共39集，每集30分钟，每集由单个台摄制的4个人物故事构成。纪录片以“脚踩泥土，心中有光，守护初心，践行使命，赓续精神，继往开来”的共产党员精神为主题，聚焦党的十八大以来党员们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路上逐梦奋斗的鲜活故事，展现了基层党组织和广大年轻共产党员坚守初心、砥砺奋进的时代风采。
2.合作模式
《复兴路上》的创作得益于中广联城市台委员会及其会员单位丰富的合作经验。与《小康江南》相比，该系列在联合创作与分工协作上采取了更成熟的模式，即通过“总导演—片区总导演—分集导演”这一层次分明的导演体系来实施项目管理和创作指导。
在这一体系中，总导演担任全片的核心角色，由中广联城市台委员会聘请的业内知名导演担任，负责整体设计、规划和统筹。总导演的职责不限于艺术指导，还包括协调各片区总导演的工作，确保整个项目的统一性和高质量完成。片区总导演由总导演和委员会选定，将所有报名参加联合创作的城市台划分为几个片区，从各片区中选拔能力突出、经验丰富的城市台导演来担任。片区总导演除了负责自己所在城市的纪录片制作，还需对所辖片区内其他城市台剧集进行业务指导和进度监督，并将工作进展向总导演汇报。他们要确保片区内各集的风格和质量统一，同时协助总导演保证制作的连贯性和效率。分集导演即各个城市台剧集的执行导演，是整个架构里最基础的存在，负责各集纪录片所有的制片、摄制工作，他们在总导演和片区总导演的指导下，保证每一集的故事和视觉风格符合整体设计。
这种架构下，每一集的实际操控权主要掌握在各分集导演手中，总导演和片区总导演虽有指导职责，但毕竟不可能每一集都亲力亲为，同时大部分制片资金与人力物力也是由各台自己承担（纪录片的作曲、包装视觉设计、出版和会务的费用，由中广联城市台委员会出资）。因此，这种联合创作模式获得成功的必要前提之一是所有分集导演都必须具备相当高的职业素养和合作精神，同时总导演和片区总导演必须在业内具有足够的话语权，以确保他们的指导得到分集导演的认可和遵循。
此外，为了确保联合创作的成效，项目组还制定了严格的内容质量统一化控制措施。所有这些都通过明确的制度框架来保证，以避免依赖单个成员的职业素养，确保整个系列纪录片的高质量和影响力。
（三）《行业影像志》（第二季）：扁平化的联合创作
1.主题内容
在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的指导下，由中国教育电视台和中国电视艺术家协会行业电视委员会（以下简称“组委会”）牵头，联合各会员单位和节目制作机构等数十支创作团队，基于2022年系列纪录片《行业影像志》的成功经验，于2023年年初启动了该系列纪录片第二季的联合摄制工作。第二季共23集，每集25分钟，每集由单个台拍摄的一个行业故事构成。
本季纪录片以国内各行各业近10年来的飞速发展为脉络，通过描绘每个行业中代表性人物的坚守与创新，展现了新时代中国百业兴旺的强国之路，唱响了新时代劳动者的奋斗之歌。
2.合作模式
《行业影像志》（第二季）采用的联合创作模式较为扁平化，具体为“单一编导负责、多位分集导演协作”的模式。组委会向会员单位地方电视台发起创作邀请，每个响应邀请的地方电视台将与组委会指派的一位负责编导进行沟通与协作。
在这一组织结构中，组委会主要负责开头审题和最后审片，确保主题和质量符合要求，负责编导充当组委会的代言人，确保各分集导演之间的协调与统一。至于每集纪录片的具体制作，则主要由各分集导演掌控，他们在摄制过程中拥有较大的自主权。这种模式既保证了主题的统一，也赋予了地方创作团队足够的发挥空间。
联合创作模式的功能性解析
相较而言，分工形式是微观层面上的执行办法，合作模式则是宏观层面上的整体设计。如果没有框架紧密性强、有机可行性高的合作模式，就算分工上特别细致、执行非常到位，最终出品的系列纪录片也很可能出现内容与形式不协调的问题。因此，制定一个既紧密又有机的合作模式至关重要。
（一）总导演在联合创作中的核心作用
1.总导演在维持创作统一性中的角色
合作模式在纪录片项目中通常涉及两个层面：表面的合作条文和深层的创作精神。表层是合作的具体条文，可文本化并传达给所有参与方；里层是整个创作团队的统一精神和目标，通常在条文的指导下形成并通过各方的执行来实现。强化表里之间的联系，关键在于总导演对整个系列片的统一把控。总导演不仅需要参与制定合作的标准条文，更要对所有参与方进行有效的监督与指导，以确保创作精神在团队中的贯彻。如果缺乏有效的监督，创作初衷很容易被忽视，使得合作成果无法达到预期的艺术水准。
2.三个案例分析
《小康江南》的深入把控。在《小康江南》项目中，总导演与总撰稿紧密合作，负责从采访题材的筛选到脚本的整合撰写，再到集中剪辑的组织。这种高渗透度的工作方法，使总导演对系列片的把控达到了相当高的程度，“表里”贯彻执行的效果非常显著。该片于新华社客户端和参与方五台播出，对外则经由中国新华新闻电视网环球频道和长城精品频道触达全球1亿受众，并获得国家级、省级奖项各4项。
《复兴路上》的跨地域挑战。在《复兴路上》的创作过程中，总导演在项目立项、样片摄制全流程和审片阶段进行了深层次把控，但由于题材广泛且地域跨度太大，难以对39集150多个题材全部进行深度参与。而在原本的设计中，起到沟通作用的几位片区总导演在能力和时间上各有不同，与总导演相比也存在一定差距。该系列片所采取的合作模式客观上限制了总导演对全局的把控，“表里”贯彻执行效果相对有限，导致系列片中各集实际成色的统一度也受到了一定影响。最终，本片在全国39个城市电视台（含澳门）播出，文稿结集出版为同名书籍和音像制品，并获得国家级奖项提名1项。
《行业影像志》（第二季）的创作自由度。在《行业影像志》（第二季）中，总导演对全局的把控主要体现在前期审题和后期审片上，相较之下管理较为扁平化，赋予了分集导演较大的创作自由度，这增加了个性化的创作空间，但也使得作品的整体质量很大程度上受到分集导演个人专业素养的影响。由于重视网络宣传，本片在微博上的主话题阅读量达6975.7万，话题阅读量总和覆盖人群超1亿，并获得全国级协会奖1项。
总体而言，总导演在保障纪录片质量和统一性上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有效的合作模式不仅需要明确的规范和标准，更有赖于总导演的深入参与和监督，以确保每部作品都能符合既定的质量和艺术标准。
（二）内容与风格的统一化控制
联合创作纪录片，必须在同一个框架语境内创作出风格统一的精品内容。这种统一性不仅依赖于总导演的创作理念和分集导演的配合执行，而且需要通过规范化的制度来加以强化。通常，这些规范具体化为制作手册，由牵头方和总导演共同制定并要求各地方电视台和分集导演共同遵照执行。
1.制作手册的作用
《小康江南》的联合创作中，有统一的文稿撰写、统一的技术要求、统一的剪辑包装风格，主创团队在全片内容和各台自身宣传需要的夹缝中进行协调和统筹，尽可能找到平衡点，既保证了全片质量，又保证了合作顺利。这个案例中，由于正式定稿和剪辑包装都由牵头方南京广播电视集团的总导演执行，所以这一部分相应的制作手册并未传达至各参与地方台，只需总导演组内部执行即可。而在前期拍摄环节，这一工序的相应制作手册则传达到了各地方电视台，例如视频的分辨率、帧率、色深，以及音频录制的具体要求，确保了拍摄过程的规范性和统一性。就录音工作来说，录音方案需要主动与摄像团队沟通，录音素材的整理备份要统一规范，同时工作排班和人员交接也要及时安排……录音团队为此制定了《录音工作规范手册》供学习执行，保障了整个拍摄工作的有条不紊。
《复兴路上》和《行业影像志》（第二季）的总导演不能亲临每个摄制与剪辑的现场，所以在制作手册的制定上更为细致，除了有与《小康江南》类似的音视频技术标准要求以外，还涵盖了前后期制作的几乎所有方面。
《复兴路上》对于每集纪录片的框架提纲、叙事节点和行进节奏都有明确规范，30分钟片长讲述4个人物故事，每个人物故事用“过去的闪光点”和“现在的新方向”两条不同时态的线索来构建，为了让每位分集导演对此有明确的感性认识，总导演特别在先期安排成都台片区总导演摄制了样片《复兴路上·奋斗的青春》，供所有分集导演参考学习。在制作手册的物料包中，还包括后期包装标版、授权字体、示例图样以及21段原创版权配乐，包含了不同节奏的主题音乐和多种情绪分类的音乐，尽可能广地覆盖每一集纪录片在情绪渲染上的音乐需求。
《行业影像志》（第二季）亦在制作手册中列明了详细的后期剪辑标准和视觉要求，并且和《复兴路上》一样专门创作了统一的片尾曲，进一步加强了创作内容在视听体验上的统一性。这些规范帮助维持了创作内容的统一性，尽管总导演的现场参与度较低。
2.制作过程中的审片与修改
在最后的成片阶段，审片和修改是确保作品质量和统一风格的关键步骤。三个案例的合作模式及总导演的参与度直接影响了审片修改的强度。
《小康江南》的严格把控。该项目采用了“严进严出”的策略，从题材选择到最终成片，所有环节都有着严格监控和高标准要求，确保了作品的高质量输出。
《复兴路上》的宽进严出。虽然在拍摄阶段的要求相对宽松，允许更高的创作自由度，但在审片和最终修改阶段总导演强化了控制，确保了作品的最终质量符合预期。
《行业影像志》（第二季）的平衡实践。在这个案例中，项目在开始阶段进行了严格筛选，但在出片阶段相对宽松，导致作品各集在质量和风格上有所差别。
综上所述，制作手册作为联合创作中不可或缺的工具，对保持纪录片质量和风格的统一性发挥着重要作用。通过严格的审片和修改流程，可以进一步确保每部作品都能达到既定的标准。在此过程中，总导演对项目的全面把控是成功的关键因素。
结语
联合创作系列纪录片是地方电视台在当下媒体环境中为提高竞争力和提升创作水平所采取的一种创新方式。这种模式促进了电视台之间的业务交流，激发了创作热情，而且带动相对弱势的创作团队共同进步、互利共赢。通过联合创作，作品的传播范围更广，有效提高了地方电视台纪录片创作的整体影响力。每次联合创作都不应局限于某一种形式，而是应根据创作目的、方向以及当地实际条件灵活调整。未来，地方电视台之间更多元的联合创作将为系列纪录片的精品生产添砖加瓦，推动行业发展。
[作者为无锡广播电视集团（台）无锡广新影视动画技术有限公司纪录片团队编导]
本文刊于《全媒体探索》2024年12月号，原标题为《地方电视台联合创作纪录片的模式探索》，参考文献略。
来源：大众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