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们属于家政工这个庞大的群体,每日的生活嵌在这座忙碌城市的各个角落。每天早上七点半,张利红骑车从家里出发,赶到第一个客户家,打扫卫生做完午饭,下午她再赶到第二个客户家,直到晚上八点结束工作。杨晶照顾着一位92岁的老人,她身边离不开人,杨晶的卧室就在正对面,夜里
记者/佟晓宇 实习记者/秦朗
编辑/宋建华
走上脱口秀舞台的家政女工们,从左至右分别为卢红、桂海秀、姚利霞、青柳、朱俊平
一场脱口秀即将上演。舞台不算大,话筒立在正中间,追光灯打在话筒背后的高脚凳上,但这次走上台的不是专业演员。而是十几位家政阿姨。
她们属于家政工这个庞大的群体,每日的生活嵌在这座忙碌城市的各个角落。每天早上七点半,张利红骑车从家里出发,赶到第一个客户家,打扫卫生做完午饭,下午她再赶到第二个客户家,直到晚上八点结束工作。杨晶照顾着一位92岁的老人,她身边离不开人,杨晶的卧室就在正对面,夜里随时能查看到老人的状态。李彦菁在客户家工作十年了,如果不是因为发工资,客户的女儿一直以为她是家人,每天她陪着这个从四个月带到小学四年级的女孩吃饭、上下学……
直到她们站上脱口秀舞台,拿起话筒,幽默地讲述自己此前“沉默的”半生。这一次,她们成了主角儿。
鸿雁家政姐妹合影
站上去,说
早上6点,李彦菁就起床了,吃了早饭,背上包匆匆出门。
要去的地方只有十几站距离,站在地铁口,李彦菁却开始感到心慌气短。一上地铁,她赶紧在心里一遍遍默背起稿子。
演出前的彩排,化妆师给每个上台的家政阿姨都化了妆,李彦菁57岁了,她从不化妆,也没涂过口红,“结婚时候都没化过妆”。不知怎么走上的舞台,虽然有提词器,但李彦菁不敢抬头看。灯光打下来的时候,只看到台下黑压压地坐了一排排观众。
脑袋里好像空空的,几乎是完全依靠着记忆完成了表演,结束后,话筒放了几次也没放好,用李彦菁自己的话说,“跟头骨碌下台的”。
李彦菁只顾着自己紧张,忽略了台下响起的一阵阵掌声。她在台上讲述自己做家政工的经历。在老家时,她曾一个人带6个月大的孩子,还要做饭做家务,她笑着调侃,“左手冲奶粉,右手做辅食,脚下还能擦地”。那是她第一份工作,她坚持了一个月,拿到两千五百块钱,这让她发现“原来家务活换一个地方就能变成钱”。
那时起,李彦菁给自己办了人生中第一张银行卡,一直到到现在都没换过,因为那是她经济独立的开始。
聚光灯照亮了台上的人,也放大了她们的紧张。彩排的时候,有人拿着麦克风的手一直抖,垂下的手反复攥起再松开,声音也颤巍巍的。
上台前张利红也开始紧张,“这一辈子啥舞台都没上过。”在家里练习时张利红会站到床上,因为想站得比平地高一点,“站到舞台上和平地上肯定感觉不一样”。她站在床上一遍遍地说,要求自己一定要背到滚瓜烂熟,不能看提词器,“一看我就不想动脑子了,就更忘词了”。
张利红站到话筒前,讲述起曾经的遭遇。“客户一说啥东西找不到了,我赶紧帮客户找,但是心里还是会扑通扑通的,就怕客户怀疑,这时候就想让家里无死角的有监控,然后赶紧说我可没有拿啊,因为怕客户说我偷东西。”
这是张利红初到北京的经历。因为来自河南,张利红曾被家政公司直接拒绝。有的上门小时工订单,甚至会直接标注不允许她家乡的家政工上门。为了更好上户,张利红考了收纳、老年护理、高级育婴等七八张证书。
刚来时,张利红住在家政公司的宿舍里,十块钱一晚。因为床窄,她从上铺摔下来过两次,好在铺位低,没有受伤。一个房间放了七八张上下铺,还有人打地铺。张利红说即便这样拥挤,旁边二十元一晚的房间却始终空着。晚上,她经常熬夜看育儿和做饭的视频,学习南方菜。
现在她终于“蒸了馒头也争了气,成为了家政公司的模范”。演出结束,张利红望向台下大声说着,“我是来自河南的家政工张利红,谢谢大家”。
张利红
你的脱口秀也可以不好笑
去年,梅若有了一个想为家政姐妹举办一场脱口秀的想法。梅若是鸿雁社工活动中心(下称鸿雁)的创始人。成立11年来,鸿雁会不定期举办艺术节,用影像、诗歌、音乐、身体剧场等形式,给家政女工展示和表达自己的平台。
这次脱口秀活动,鸿雁获得了腾讯新闻“我有一个想法”栏目的支持,给家政阿姨们提供了专业的脱口秀培训。为了帮助大家写稿,鸿雁还为每人匹配了实习生一对一辅导,“鼓励大家坚持下去”。准备的过程中,不少人打退堂鼓,觉得自己稿写得太差,也没有笑点,那时距离演出的日子已经越来接近。
几乎每个参加脱口秀的家政姐妹都经历过想要放弃的时刻。
最初报名参加脱口秀时,李彦菁以为只是大家来鸿雁玩一玩,没那么正式。讲自己的生活容易,但她觉得写出引人发笑的梗太难。因为一直写不出满意的稿子,李彦菁悄悄放弃了。直到演出前两周,实习生来催稿子,才得知李彦菁想放弃。实习生不断劝她再试试。
“她不放弃我,我也不能放弃自己。”李彦菁跑到鸿雁去练习,跟其他家政阿姨一起琢磨在哪里找笑点,加梗。定稿后,李彦菁抓紧一切时间练习,做饭切菜练,擦地练,睡觉前也要看一遍。她把练习的过程录下来,才发现自己最多的时候一天练了二十几遍。
涵博在鸿雁做了快四年实习生,接触了很多这里的家政阿姨。
今年三月中旬,活动开始“开放麦”环节征稿,更多的人报了名。为了帮助阿姨们写稿,她抽出时间和十几位家政阿姨做了访谈,聊她们的生活和经历。演出前一周,有阿姨来找涵博,说自己在家越练越没有感觉,也有人说觉得自己讲得根本不好笑。她和实习生们一起鼓励大家,“真实地讲述自己也可以,不需要一味追求好笑”。
涵博印象中,杨晶的稿子改了至少有八遍。培训之后也还在修改,群里大家给了一些反馈,她也会马上修改。“她就是想要更有意思。”涵博说。
知道鸿雁办脱口秀,杨晶积极报了名。那时她就知道在台上要讲什么。“我吃了亏,憋了一肚子气,想要跟大家说。”杨晶的家在甘肃天水,2018年儿子考上大学后,杨晶通过西部扶贫项目,来到北京接受家政培训,之后留下来工作。去年,在来到现在的客户家之前,她通过一家中介交了七百块钱押金,找到一份照顾老人的工作。但签合同的时候,客户没有使用家政中介的正规合同,而是用自己所在的广告公司合同与杨晶签约,签合同的人是客户的助理。
杨晶被带到医院,负责护理住院的老人。一周后,杨晶在医院得了感冒,客户担心传染老人,要求中介马上把杨晶换走。但因为中介迟迟没有找到接替杨晶的护工,杨晶不但被客户辞退,也没有给杨晶一周的护理费。原本放在客户房子里的行李,杨晶也没能拿回来,“房子在装修,人都不在家”。
更让她气愤的是,中介没有退她押金,给她的客户号码也一直没有人接……因为没有对方准确的身份信息,杨晶也无法通过法律途径维权。
在说脱口秀之前,除了李彦菁和另外一个家政姐妹,杨晶没对别人说起过这件事。“我知道大家会同情我,但是我就想把曾经的经历讲出来,释放一下,也想给其他人提个醒。”
杨晶
隐秘的梦想
上学的时候,杨晶梦想成为一个作家。她爱看书,有时候读入迷了,上课的时候都在看,课本就丢在了一边。读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读《青春之歌》、《十月》……小说给了她“没法在现实生活中体验的世界”。
但因为数学不好,杨晶最终没能考上大学,毕业后进了纺织厂。
织布车间里整日是梭子发出的嗡鸣声,震耳欲聋,因为都戴着口罩,想跟别人说话要贴到耳朵旁大喊。在那种环境里,脑子想不了别的,手脚都要跟上流水线和机器,“你必须细心盯着布面,一不留神就出现次品,次品是要扣钱的”。每天工作八九个小时,下班后的杨晶经常回家躺倒就睡着了。
杨晶在纺织厂工作了十几年,在三十六岁时被工厂买断。来北京之前,杨晶做过保洁、服务员,也做过业务员推销洗发水和化妆品。看到有人做会计,她也去考了会计证。
初到北京时,杨晶很难适应与他人之间的边界感。第一次上户,客户告诉她以后大家要像一家人那样相处,她也“把心掏出来跟人家交往”,客户出差她会发短信嘘寒问暖,关心对方什么时候回家,但是没有收到过回复。后来客户直言,说像一家人一样相处,并不是真的想要跟她变成一家人。这句话让她伤心很久。
她喜欢那种人与人真心相待的感受。有一年她过年没回家,当时的客户一家人在饭店吃团圆饭,也带上了她,这让杨晶十分感动,“就是把我当了自家人”。等到休假从老家回来,她给客户带了六箱老家的樱桃,三十来斤,自己一路拎回来。
李彦菁跟杨晶一样爱好文学,她也同样爱写。2015年,李彦菁从石家庄来到北京。十年来,她一直在来北京的第一个客户家工作。上户时,她帮忙带孩子,那时孩子才四个月,现在已经读四年级了。十年时间,李彦菁融入了这个家庭。去年鸿雁组织了一次写作活动,李彦菁就是在那个时候加入的。在那之前,李彦菁空闲时间常常骑自行车去国家图书馆看书。她喜欢图书馆安静的氛围,会找个座位看杂志。
在老家的时候,李彦菁就喜欢捕捉身边值得记录的人和事。那时她在老家种地,农闲时听到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她就骑上自行车去,风雨无阻。“我觉得还挺好玩,也有人说跟神经病似的。”村里有个养殖户养鸽子很成功,她就借来弟弟的照相机,去拍照片,再配上一两百字的说明。妹妹开了一个婚纱摄影店,她常把这些图片连同配文,请妹妹店里的服务员帮忙敲进电脑发给报社。每篇被录用的文章只能收到十来块钱的稿费,却让李彦菁很开心。
后来有人专门找到村里来学养鸽子,“我就想,原来这就是写下来的意义”。
来北京后,李彦菁还一直保持着写作的习惯。早上她常睡不着,凌晨四点起来写,“那会脑瓜是清醒的”。在客户家她跟孩子同屋,为了不开灯影响孩子睡觉,想写的时候她就躲进卧室的卫生间里写一会。
加入鸿雁后,李彦菁认识了更多同为家政工的姐妹,也看到了自己之外更多的女性故事。她一直有一个想法——把身边姐妹们的故事都记录下来。李彦菁认识一个姐妹,长期被丈夫家暴,但一直没能离婚。“我觉得应该有人写下这些故事,让更多的人明白不需要忍受这种伤害。”
马灵肖
必须说出来的事
多年来,梅若观察到,在大众视野中家政工是一个很少被认可职业价值的群体,“很多人会认为,干家务能有什么好说的?”也正因此,很多家政工都不会在工作中表达自己。
“非必要不说话”,这是马灵肖在客户家的一条原则。她总是守着和客户之间的明确界限,“咱跟人家只是雇佣关系,除了干活,不要介入人家的家庭生活”。
55岁的马灵肖是河南洛阳人。为了有份高点的工资,2017年她从老家来到北京。前年,张利红把她也拉来了鸿雁。那之后,马灵肖休息的时候有地方去了。留在客户家里,她心里也会像工作时一样绷着,所以“不管刮风下雨”,她都愿意出门。
马灵肖小时候体弱多病,五岁时,父亲无奈跟母亲商量想把她送走,最终母亲没有同意。她是家里的老大,父母一直鼓励她读书,母亲没上过学,总是跟她说,你读到哪就供你到哪。遗憾的是,高中毕业后,马灵肖没能如愿考上大学。
刚来北京时,一起参加培训的其他姐妹陆续找到工作,只有马灵肖迟迟没有上户。她觉得是因为自己的长相,很多客户在找家政阿姨时,都会提到想找个有眼缘的,也有客户跟马灵肖说,谁带的孩子像谁,想找个漂亮的阿姨。
外貌曾是马灵肖心里的一道口子。她微胖,圆脸,一说话就会笑起来。但因小时候发烧,吃了大量的四环素,加上家里的饮用水含铁量高,她的满口牙齿都是焦黄色,医生告诉她这种牙齿被称为“四环素牙”,洗不白。
站在舞台上,马灵肖说出自己曾因为牙齿而遭遇的几件小事,比如被错认成是家人的长辈。这是马灵肖的心结,她必须说出来。“我就是想说,第一次见面,不要只紧盯着我的牙齿,能不能先看到我的真诚和善良。”
有个同乡的家政姐妹也在马灵肖现在工作的小区。两人干完活后就约着一起去外面散步、聊天,但是有些话马灵肖还是不知道跟谁说,也不想说。比如那些因为牙齿和外貌而受到误解的时刻,这次站在舞台上,她第一次大胆而坦然地把这些说了出来。
这次家政女工脱口秀是鸿雁的第四届“百手撑家”艺术节。
在之前的身体剧目项目中,家政女工们将颠勺、拖地这些劳动转化为剧目里的动作,“这是一个集体创作的过程,每个人都参与进来,将自己的创伤通过身体语言表达出来。”
这次,梅若希望大家能直接用“说”来表达自己。“当你把自己的故事讲出来,再去跟其他人互动,别人的反馈就是一次和你非常重要的连接,你不会再觉得这件事只有你知道,如果是不好的事,你也不会再怕被这件事伤害……”
多年与家政女工们在一起,梅若能看到她们未被表达的部分。“家政女工们很多内在的东西都是被包裹的,她们需要有一个机会去打开。”而这次脱口秀不只发生在家政姐妹之间,而是面对公众,与公众对话。
梅若讲了冬梅的故事。上门做家政时,冬梅曾遭遇客户骚扰。有媒体采访她,但冬梅对是否讲述这次经历很犹疑,她担心家人和身边的人知道了会对她有不好的看法。梅若告诉冬梅,“骚扰你是他的错,不是你的错”,但她仍能感到冬梅的恐惧。她鼓励冬梅尝试向媒体讲出来,通过讲述获得力量感,“不断去讲这个事的时候,你会发现其实我没有错”。
家政工的工作是在封闭和隐私的小环境中,有的人曾遭受过骚扰,但不敢讲出来。梅若希望冬梅的讲述能够被更多姐妹们看到,“这样其他人也会知道该怎么处理,如何获得支持。”
很多家政阿姨把这次脱口秀当成了一次讲出心事的机会。比起想出梗,她们都在尽可能用轻松的口吻,讲出那些原本沉重的人生故事。关于初到的艰难,如何融进一座陌生城市,以及家政工作背后的冷暖,讲述让她们又一次认真地看到了自己。
57岁的桂海秀爱说爱笑,爱好文艺。来北京多年,她热心公益,只要哪里有活动,她都会积极参加。她曾把工作中的事写成“三句半”,带着姐妹表演。擦桌子,进厨房,写的是这些真实的家政工作。
2020年的时候,一个客户在她离职下户的时候扣了她四百块钱。平时工资都是按月结,客户解释说2月只有28天,少干了两天,就把这两天的工钱扣除了。几次沟通下来,客户转来两百块钱,还差两百块钱,“就不给我”。
客户可能从没想过,桂海秀会真的为这两百块钱走进法院,但她偏要较这个真。桂海秀在脱口秀里调侃,“他(客户)一定没在工地上搬过一千箱砖。”
桂海秀咨询了参与普法公益活动时认识的律师,将合同、复印好的聊天记录等资料整理好,去了法院。因为管辖权的问题,她跑了两个地方的法院,一跑就是大半天的时间。被问到是否有人支持她起诉的时候,桂海秀说,“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做主。”
后来在法院组织的庭前调解中,桂海秀要回了自己的钱,撤销了诉讼。她站在舞台上说,“十几天之后,我拿回了属于我的四百块钱,以及我的尊严。”
讲完后,一个家政姐妹找到桂海秀,说自己被之前的客户拖欠工资已经五年了,一直没要回来。桂海秀教她怎么留存证据,鼓励她去起诉。二十天后,桂海秀收到消息,这个姐妹告诉她,钱已经打到自己卡上了。
北京鸿雁社工服务中心创始人、主任梅若希望借助艺术节的方式让每个人获得更多支持
“阿姨”背后是一个开阔的人
之前的一次艺术节,鸿雁为家政姐妹拍了很多免冠照,挂了一面墙。梅若想让人们看到每一个家政阿姨真实的样子。“人们会叫阿姨,李姐王姐,但是她是谁,叫什么,来自哪里,好像并不重要。”
梅若发现有些家政工报名参加脱口秀时,都用了化名。她能理解,某种程度上她们想隐藏起自己的一部分,或者想建立一部分新的自我,但她还是鼓励大家使用真名,希望大家不要隐藏自己,要看见自己。
李彦菁有哥哥弟弟,也有个妹妹,但她觉得自己是兄弟姐妹中最笨的。因为母亲也常这样说。她曾经为妹妹写过一篇散文,刊登在家乡的报纸上。当侄女拿着报纸跟她母亲说姑姑会写文章时,母亲的回应是,“你别瞎胡闹,你好好看孩子”。
说完脱口秀回家后,李彦菁写下了自己的感受,“原来我也可以被看见,被肯定。从小到大我都是别人眼里的‘笨瓜’,从未想过自己可以被看见……”
演出结束后,没有人离开。之后的很长时间大家都在展板前拍照、流连,“她们内心应该很骄傲,会觉得自己与众不同”。涵博说,那一天,好像成为了她们比任何时候都自信的一天。“虽然她们每天的工作可能是固定的,但是她们的人生是开阔的。”
张利红第一次发现,站到台上说话和在下面与别人说话是不同的。她想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经历,站到舞台上时,可能性变大了。“有些话我从没跟任何人说起过,但这次我想让更多人听到,包括客户。”
马灵肖说感到自己变自信了,起码敢于登上舞台。后来她琢磨了很久,琢磨明白了一件事,“这世上有美就有丑,每个人都不同,千人千面,还是要追求有趣的灵魂。”
讲完脱口秀,杨晶说没人再跟她聊起她被骗的那件事,“但是大家的掌声我能听懂,有这个我就觉得很满足了。”
来源:北青深一度一点号